白玉堂前一树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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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前一树梅(上)

发布时间:2020-07-24 10:14:47

作者 | 吾玉 图片 | 网络

1

孟月奚闯进刑修玉的房间时,她正露了半肩,执笔蘸墨,对镜勾梅。

楼下正在唱大戏,刑修玉作为戏楼里花神十二月中的梅花,即将登场,哪里知道房里会闯进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慌慌张张的少年,端得面目俊秀,一身穿戴也非富即贵,看起来就像是都城里哪个世家子弟,此刻却急得满头大汗,冲刑修玉揖手告饶:

“好姐姐,千万莫声张,在下被恶人相追,情急之下才擅闯进来,绝非有意冒犯,还请好姐姐让在下暂且躲一躲,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刑修玉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似笑非笑地挥挥手,便指示少年钻进了床底。

她心中嗤笑,哪里会相信什么恶人相追的说辞,只当是都城里这些纨绔子弟无聊寂寞,又想出了新花招来玩,装模作样地在她面前演戏,不过是想一窥她的厢房。

想着这般,床板动了动,刑修玉掩嘴偷笑,知晓这美少年在床下吃亏了。

她也不声张,只勾笔在肩头画下最后一片梅瓣,便懒洋洋地起身,准备下楼登场,却是脚步匆急,一队官兵破门而入,鱼龙倾贯般涌入她的房间。

刑修玉一愣,随即心下冷笑。

这是在玩猫捉老鼠的花招,是想看她来个“英雄救美”么?这帮达官贵人真是没东西可玩了。

然而当那领头的年轻官爷扫过四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叫刑修玉原本不屑的笑容一顿,难以置信。

“吾等乃朱雀司之人,在此奉命抓捕反军,那白玉堂的头子狡猾得紧,姑娘可看到有何可疑人物?”

朱雀司、反军、白玉堂……

刑修玉瞳孔骤缩,几乎立刻明白过来,这竟当真是一起抓捕案,还是一起南陈官府抓反军的大案!

这样说来,方才那美少年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反军头目?统领白玉堂干过不少大事的堂主竟然只是个弱不禁风的文秀少年?

刑修玉在心头倒吸了口冷气。

便就在这时,床板忽然动了动,像是藏在床下的人遭受到了什么,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了响动。

刑修玉眸光遽紧,暗叫不妙,那年轻官爷一把拂开她,率领着官兵大声喝令着上前:“床下是什么?兄弟们随我搜!”

刑修玉大急,纤腰一卷,就先于官兵们倚在了床边,双手环肩,吟吟笑道:“看了官爷们可不要吓一跳。”

床板动得更厉害了,刑修玉伸手一拍,声音娇媚,又饱含嗔怪:“乖,不过就是一群官爷来我这喝茶,又没留谁过夜,你闹什么脾气?嫌房中太吵,打搅了你这死鬼歇息吗?”

她还待再说,那年轻官爷已经一把拉开她,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木某得罪了,姑娘委实狡猾,莫再装神弄鬼了,兄弟们,搜!”

数十个官兵齐齐上前,刑修玉双手被缚,挣脱不得,只一声急叫:“别,小心,那是我家灵君!”

话音刚落,床板剧颤,床帘被猛地拱开,竟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从床底探出了脑袋!

乍然支起的一半蛇身有一人高,吐着蛇信骇人不已,叫一群官兵措手不及,惊声尖叫,屁滚尿流地向后退去。

那缚住刑修玉双手的年轻官爷也是一惊,带着她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向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你说的‘死鬼’?”

刑修玉一挺胸,底气十足地哼了哼:“不然呢?官爷还以为奴家私藏了朝廷重犯吗?奴家生得花容玉貌,还没为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何苦惹祸上身?奴家又没有活腻,官爷还不快放手!”

一番话理直气壮,喝得年轻官爷哑口无言,连忙放了刑修玉,还想再问些什么,那巨蟒已经接收到了刑修玉的眼神,颇通人性地扬了扬脑袋,作势要吃人,吓得那群官兵嚎叫着退出了房间。

领头的年轻官爷也无奈地退到屋外,看屋里的刑修玉揉揉酸麻的手臂,揽过那巨蟒的头,柔声哄道:“灵君乖,灵君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灵君听话……”

年轻官爷笑得更加无奈了,认命地握了握腰间剑,没走几步却又折身回来,咳嗽一声,面露绯红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刑修玉没好气的一哼,显然还在怪怨年轻官爷没有怜香惜玉,扭痛了她的手,她纤腰曼曼,上前对年轻官爷一笑,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连着那句响彻长廊的娇喝: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娶我!”

门外的年轻官爷碰了一鼻子灰,身子僵了僵后,在兄弟们起哄的笑声中,也摸摸脑袋,跟着笑开。

2

“说吧,你究竟是谁?”

懒洋洋地坐在了椅子上,刑修玉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冲缓过气来的少年勾唇一笑。

少年却是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刑修玉身后高高扬起的蛇头,吓得脸色大变,头一偏又晕了过去。

楼下敲锣打鼓的大戏已经唱响,房内的刑修玉却对着晕倒的少年哭笑不得。

窗外一轮明月,清辉皎皎。

刑修玉再次见到那位年轻官爷,是在街上买胭脂水粉的时候。

她刚选中一盒付了钱,抬头便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领着几位官兵迎面向她走来。

所谓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刑修玉不动神色地捏紧手中的胭脂盒,自知躲也躲不过,索性露出了一个春风满面的笑,还未主动打招呼,却见那年轻官爷径直走到她身前,对她礼貌一笑:

“刑姑娘好。”

刑修玉将胭脂盒悄悄推入袖中,皮笑肉不笑:“哟,官爷知道奴家的名字了?”

年轻官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来惭愧,木某是特意打听过的,姑娘肩头勾了一树红梅,原是戏楼里头号花神刑修玉。”

他向身后挥挥袖,将跟着他巡逻的几位手下支开,等人都走了后才凑近刑修玉,压低声音道:

“原来姑娘是刑家独脉,刑御史的千金,失敬失敬。”

甫然听到“刑御史”三个字,刑修玉一震,背脊绷直,却盯着年轻官爷的眼眸,久久的作出了判断,又悄无声息地放松了背脊,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吟吟笑道:

“刑家都没了,哪来的刑御史,刑御史没了,又何来刑御史的千金之说?官爷不必失敬,本就不必再敬,此一时非彼一时,还是直唤奴家刑修玉便好。”

年轻官爷怔了怔,眼眸几个变幻,随即笑开:“那刑姑娘也莫见外,在下还曾做过令尊一段时间的学生,在下姓木,叫木登秋,姑娘也直呼其名就好。”

一听到“木登秋”这个名字,刑修玉本已放松的脊背又再次绷紧,她笑意尽敛,几乎能用“眸露凶光”来形容了。

木登秋被她盯得发毛,正想开口,却见刑修玉又弯眉一笑,只是笑里藏刀,叫人不寒而栗,她故意拖长了音,有些恶狠狠地讥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卖主求荣,沦为朱雀司爪牙的木登秋呀,真是久仰大名呐——我记住了,木爪牙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回到红袖楼后,刑修玉一屁股坐下来,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茶水,横眉竖眼,一张俏脸气呼呼的。

孟月奚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晃出来,赔着笑脸坐到刑修玉身旁,刚想开口,刑修玉已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掷给他。

“暗号都已经给你送出去了,你等着人来救你就是,喏,这胭脂盒是你手下要我交给你的。”

孟月奚接过盒子,也不急着先打开,反凑近刑修玉,狗腿子地帮她扇风顺气:“好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刑修玉又灌下一大口茶,胸膛起伏间,恨恨一哼:“你知道我今天在街上遇见谁了吗?就是带兵来抓你的那个朱雀司官爷,他,他竟然就是木登秋,就是那个在关键时刻背弃老督公,投入徐贼麾下效力,卖主求荣,为徐贼铲除异己,罔顾忠良的……”

说话间刑修玉声音一哽,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孟月奚却听得恍然大悟,神色一凛,收起了一副嬉皮笑脸,郑重其事地打量着刑修玉,眉眼间肃然起敬:“原来好姐姐是刑家独脉,刑御史的千金,失敬失敬!”

这番话一天之内已有两个人对刑修玉说过,且字都不带改一个的,叫刑修玉心头刺痛,勾起无限前尘往事,愤恨伤心之下一口茶水喷在了孟月奚脸上:

“敬你个大头鬼,刑家早没了,老娘现在是戏楼里的头号花神,红梅刑修玉!”

3

“我想加入白玉堂。”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隔着一道屏风,刑修玉仰面朝上,盯着头顶的帘幔,忽然幽幽开口。

若是孟月奚此时起身去看刑修玉,当会发现,有了夜色的掩护,她一双美眸水雾氤氲,那白日里不肯掉下来的眼泪,此时终是滑过眼角,无声无息地浸入枕巾,瞬间消失了无。

屏风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徐徐道:“好姐姐……想清楚了吗?”

白玉堂是近些年兴起的民间组织,以清君侧,抗息良,保家国为己任。

南陈君主昏庸无能,听信奸臣,面对邻国息良挑衅,只知赔款割地,土地一让再让,百姓叫苦不迭,民不聊生。

彼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主降,一派主战,刑修玉口中的“徐贼”,如今朱雀司的徐督公便是主降派的头头,一介宦官,靠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结党营私,蒙蔽圣上,一步一步爬上了权力的顶峰。

而刑修玉的父亲,素来刚正不阿的刑御史,就是当时主战派的核心大臣,他同朝中若干好友一致上书主战,但无奈奸臣把持朝纲,宁帝不分是非黑白,相信宦官徐怀庸,一而再再而三地投降。

就在两年前,南陈又割了四座城池出去,刚喘了口气,徐怀庸就趁机铲除异己,为主战派几位核心大臣定下谋反之罪,其中就有刑修玉的父亲和其挚友冯瑜,彼时南影门的老督公。

一夕之间,都城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帝在徐怀庸的唆使下,将一干人等打入大牢,又撤掉了忠心耿耿守护皇室,有着百年历史的南影门,将其改为朱雀司,由徐怀庸任新一任督公。

于是,朱雀司代替了南影门,徐怀庸取代了冯老督公,刑家没了,忠臣殁了,主战派尽皆覆灭,徐怀庸只手遮天,朝堂中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民怨沸腾,一个自发的组织也就在这时,应运而生,那便是——白玉堂。

都是些有志有心之士,旨在推翻旧政,击退息良,保家卫国,让百姓不再任人宰割,能过上安定美满的生活。

朝廷叫他们反军,百姓们私下却竖起拇指,由衷夸赞一声:“义军!”

是以,那夜孟月奚逃到刑修玉房中,当刑修玉听到他是白玉堂的人时,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他掩护,躲过朱雀司的追捕。

刑修玉恨透了朱雀司,要不是奸臣误国,两年前她也不会家破人亡,在乱世中苦苦挣扎,辗转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留着一口气,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报血海深仇,手刃徐贼,为刑家,为老督公,为千千万万忠义之士,为南陈的黎民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她骨子里流着刑家的血液,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上阵杀敌,即使沦为戏子,父亲的教诲她也一日都不敢忘——

故土不可让,南陈不可亡,有国才有家!

4

送走孟月奚后,木登秋倒是常常来找刑修玉,刑修玉却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开口闭口都是“木爪牙”,木登秋却从不生气,只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听刑修玉唱戏。

直到孟月奚离开的三个月后,一场意外发生了。

戏楼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包了全场,点名要花神十二月尽数作陪,缺一个都不行。

包场的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司,要招待的却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带着新条款,趾高气扬来找南陈皇帝签订,又要狮子大开口的息良使臣。

被急急叫下楼时,刑修玉还没有想过楼下会是那般场景,清一色的官服,明晃晃的闪花人眼,首座上的人身着异族服饰,皮肤黝黑,五官深邃,抓着酒壶仰头痛饮,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而作陪的木登秋却望了她一眼,眸光中隐含担忧。

那唤作“哈刚”的息良使臣指名要花神之首刑修玉登台,一曲完毕,刑修玉心知不妙,转身就想走,那息良使臣怎肯放过,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就想拖住刑修玉,却一道身影先一步上前,一把扣住刑修玉的手,替她挡住那两个如狼似虎的息良人。

“玉儿,来来来,陪你木大哥喝杯酒!”

来人正是一袭官服,丰神俊朗的木登秋!

他不由分说地揽过刑修玉,亲昵地往自己席座上带,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息良使臣愈发不满的目光,只享受美人在怀的感觉。

刑修玉何等聪慧,霎时明白木登秋在为她解围,当下也无法计较那么多了,只得按捺住心头忿忿,笑吟吟地配合着演戏:“木大哥可好久没来了,想煞奴家了,今夜可要不醉不归才是……”

木登秋凑到她耳边香了一记,形态放荡,嘴中轻念的却是:“放心,我不会交出你的。”

刑修玉一怔,抬头望他,目光复杂,仿佛不甘心领他的情,却又到底带了一丝救命稻草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当木登秋对她说出那句话时,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踉跄滚落一旁时,刑修玉也万没想到,她口中的朱雀司“爪牙”会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牛高马大的使臣哈刚动了怒,木登秋却顾虑重重,不敢真动手,躲闪得颇为狼狈,一片混乱中,楼上房中响动,一条大蟒蛇破门而出,巨大的脑袋高高昂起,刑修玉一声叫道:“灵君!”

满场大乱,杯盘狼藉,如铜镜碎落一地。

孟月奚赶来时,戏楼已是人仰马翻,场中被乱箭射死的是巨蟒灵君,被息良人按住口吐鲜血的是木登秋,而被使臣哈刚抗在肩头拼命挣扎的则是刑修玉。

“怎么样,木老弟服不服?我们息良勇士双拳打遍天下,早叫你不要抢了,学学你们的皇帝,乖乖签字割地就行,南陈的土地是我们的,金钱是我们的,女人也是我们的!”

那一定是刑修玉再不愿想起的惨痛回忆,和当年刑家倒了的感觉一样,她在世上又孤苦伶仃了。

唯一陪伴着她的灵君就那样没了,她哭喊着在哈刚肩头又踢又打,直到一个声音由远至近,破门而入,响荡在了全场:

“谁敢动小爷的女人?”

少年华服清贵,端得俊秀无双,一把折扇在手,领着两列亲兵长驱直入,赫然正是阔别许久不见的孟月奚!

哈刚蛮横惯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他妈谁呀,别来坏老子好事!”

话音刚落,带刀的亲兵已经厉声喝道:“大胆,还不见过小王爷!”

满场目光中,少年悠悠摇着扇子,漂亮的眼睛扫过一圈,在刑修玉身上顿了顿,最终对上哈刚,勾唇一笑:“在下永安王,孟月奚。”

刑修玉一口热血冲上头顶,在听到“永安王”三个字的时候,差点脱口而出:“小孟你个龟孙子居然骗老娘,深藏不露的这么大来头!”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吾玉,古风作家

已出版:《百灵潭》、《红颜手札》、

《你是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

新浪微博:吾玉wy 微信公众号:作者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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