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抱一 陈丹青:真去过西方的人回来其实不如在国内的人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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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抱一 陈丹青:真去过西方的人回来其实不如在国内的人画得好

发布时间:2022-01-06 16:52:48

我们一直是以我们自己为主导在学油画。

这是我的一个感想,而这个感想里面我要提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我有点犹豫了,就是公开说会得罪人,但是我仍然愿意说,真去过西方的人回来其实不如在国内的人画得好。

蒋兆和流民图

蒋兆和曾经受到了徐悲鸿造型的影响,而且蒋兆和的油画也画得非常好。画得非常惊讶,很像徐悲鸿画的,但是比徐悲鸿画得更入骨。他没有去过法国,一辈子没有出过国,可是他是中国20世纪我认为最好的现实主义的人物画家。

八十年代初 陈逸飞在美国朋友家中

第三代中国画家,大家听说陈逸飞出去留学了,我出去留学了,而且还不光是留学的,我们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可是当我看到国内的刘晓东,看到当代艺术四大金刚之类的我也很惭愧,我当时说是出去学油画学语言,可是我回来以后大家都说你还是《西藏组画》画得好,我现在承认,我承认,我也不如后来的刘晓东他们画得好,他们画出了非常有生命力的东西,是这个土地上才能画出来的东西。到很晚,画出了很多重要的作品以后他才出国,所以这里面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一代一代下来,留学我们要留,出去看我们要看,但是未必你出去看过,留学过你就会画出好作品来,未必,国内太多的例子证明了,他没有开过眼,他也就是看看画册,但是凭他在咱们叫非常接地气的情况下他画出了至少我没法企及的作品,这是我前面一个感慨。

回到1919年元旦,蔡元培先生作东请徐悲鸿先生吃饭,当时徐悲鸿多大?就跟诸位90后年纪一样大,20多岁。

所有中国人关于油画的记忆一个开端就是终于有一个人要到欧洲本土去学习油画了,而当时整个十八九世纪全欧洲油画最牛逼的国家就是法国,此前不是,此前是荷兰,德国,意大利这些。

巴黎美术学院大门外景

1923年,林风眠、林文铮与李金发在柏林。

稍晚林风眠也到法国了,大约在1927年,1927年到1937年,现在史家称为黄金十年。在中国的油画史上就是徐悲鸿回国担任中央大学美术系主任,还不是一个院长也不是一个校长,当时一个系就是很大的一件事情了。

如果他是90后那个是他推荐了几位00后到巴黎和比利时去留学,其中有一位就是吴作人先生,还推荐了日后在南京师范学院教书的吕斯百先生,我以为他是中国过去百年风景画画得最好的几个人之一。当然吕斯百很温和,结果自杀了,而且不是因为政治,是和他太太不开心吵架自杀了,非常非常好的一个画家。

同时还有一个人大约在1927年回到中国,他在轮船上就接到了国民政府教育部给他的任命,去组建杭州艺专的林风眠先生,他只有27岁,现在不能想象在座很多的27岁,说国家任命你你去开个美院,这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上海美专学生留影 照片 二帧 1929年作 分别为上海美术专门学校第十八年春季西洋画西湖旅行写生摄影留念照片,及上海美术专门学校第十八年春季开学典礼摄影留念照片。

此外还有一个人,就是上海的刘海粟先生,1918年成立了上海美专,大家一定知道中国最早画裸体模特引起的风潮,结果当时统治上海的军阀叫孙传芳下令通辑刘海粟,刘海粟当时才20出头,根本不鸟他,还嘲笑他。

那么在黄金十年,1927年到1937年,中国初步奠定了西画教育的学院,整个来说一个是上海美专,一个是中央大学美术系,还有一个是西湖艺专。

这几个城市当中夹着一个小城市就是苏州,所以我一定要提另外一位也是差不多同期就是颜文梁先生。我们在上海文革的时候偷偷去看他,非常温良恭俭让的一个人,画画风景,他写的色彩论我到现在中国人自己写色彩论的没有人能超过他,他在法国画的风景画到今天他还是没有过时,技巧非常好,他带回了最早的印象派的色彩。这在当时不得了的事情。

苏州艺专是唯一一所民国艺术学院建筑硬体完整保留下来的地方,我建议大家去看一看,就是一个园子一个建筑,按照古罗马风格做的一个美术学院,有廊柱。三个年轻人,有点像结拜兄弟这样的,说我们来造一座苏州艺专,三个人就立了一份契约,然后有点像打寨兄弟那样,就埋在地下,埋在苏州美院的地下,就以此为证,就是将来有一天这个美院没有了,我们三个人的誓言还在这个地下,我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原名刘锦堂,1894年3月出生于台湾台中,1915年负笈东瀛,在东京美术学校西洋画科学习, 1921年毕业后回到祖国大陆,在京、杭两地美术院校任教,1937年3月15曰,在北平病逝,终年四十三岁。

我大约粗略地介绍了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颜文梁这四位中国西画的教育的奠定者以后我还要提到另外一支人,叫刘锦堂他们,我们有时候叫他刘景堂,有的时候叫他王悦之。这四位留日的学生,一点不比留欧的学生画得差,另外三位是谁呢?就是陈抱一,关良还有关紫兰。

陈抱一曾经在上海本地有一个非常好的画室,你如果看到那个画室的照片你会很惊讶,它跟任何巴黎在二三十年代那个画室里拍的照片一样,里头坐的人戴着蓓蕾帽,然后戴着领带,然后画架,石膏像,也就是说在黄金十年,1927年到1937年,中国江南在上海,杭州,南京,已经有一些画家完全过着跟当时他们了解的西洋画家一样的艺术生活,一样的审美。

到1945年底还是1946年初国民政府恢复了战后的留学计划名额。吴先生告诉我的是43个人,派43个人出去留学,留各种学,天文学,地理学,矿学,桥梁学,这个那个,可是居然有两个名额是给艺术的,一个学绘画一个学雕塑。绘画就是吴冠中,雕塑就是熊秉明,有一个人大家一定知道也是1946年跟吴冠中相同期出去的,大家知道不知道?赵无极,日后就是赵无极。

到了1949年赵无极,吴冠中,熊秉明三个人,心里非常矛盾,就是我们继续在巴黎留下去做艺术家还是我们回到新中国为中国的新的西画教育贡献,三个人通宵拿不出结论,最后结果是赵无极和熊秉明在巴黎留了下来,在文革当中他像所有艺术家一样都要下乡去劳动,代教,画出了他最好的一批风景画和静物画,向日葵这些,他崇拜梵高。我在1978年还是1979年听过吴先生来讲演,我看着他的脸,就拼命地想象巴黎,其实他已经回国三十好几年了,就是我把他当成一个象征,这个人从巴黎回来的,非常神秘,我当时25,26岁,听他讲话非常的感奋。

今天的南京艺术学院

上海和江苏的学校合并起来的,那刘海粟到了南京,家还在上海,一个月去一次,谢海燕就当南京艺术学院的教务长,一直到文革后,80年代才去世,木心先生就是刘海粟的上海美专1946年到1948年的学生。

这些老人是我父辈的记忆,而徐悲鸿,林风眠这些是我的祖父辈的记忆,所以后来文革结束80年代美术史就开始来分类,就把徐悲鸿归为第一代人,我等一下要讲到的留苏的学生这些,第二代人,然后我们这帮人就算第三代人。

从1950年开始开始往苏联派人去,大约在1950年1953年之间我现在脑子记得的人,是这么几个人,中央美院派了罗工柳先生,林岗先生,李天祥先生,李俊先生,邓粟女士,苏高礼先生,大概有六七位。南京派了两位去,日后一个在南师教学,叫徐明华先生,被留苏生公认是色彩最好的。我年轻的时候到江苏去插队拼命想认识他,一想到徐明华我就发抖。还有一位叫张华清先生,在南京艺术学院任教。浙江美院派去的是肖峰先生,广州美院派去的是郭少刚先生,浙江美院还有全山石。

全山石作品

文革当中跟我那位老师学油画的时候,学到一定的程度这个老师非常的好,他说丹青啊,你以后跟我学不到什么东西了,你应该跟浙江美院的全山石学画,我一听这个话我到哪儿去找全山石啊。后来我一直到50多岁我才第一次见到全山石。

留苏生去了以后,中国的油画开了一个新的局面,三十年代中国人看到徐悲鸿带回来的法国那套学派的画法是19世纪的,棕色调子的,其实是在当时的中国,其实已经是过时的一种老的画法,而50年代去到苏联的人,看到的是苏维埃画家画的那些革命题材,工农兵,非常漂亮的苏联颜色,其实是印象派的颜色,而且非常粗大的豪爽的笔触。

马克西莫夫油训班新学年吴作人、 江丰、马克西莫夫、马克西莫夫夫人、张同霞

1955年到1957年办了著名的马克西莫夫留学班。而切斯卡科夫出来体现了这个,而这个体现到什么时候呢?体现到今天还没完,我相信在座各位考试画的素描仍然来自切斯卡科夫体系不是徐悲鸿带回来的那个意大利法国体系。但是大的一个覆盖性的美学还是没有离开切斯卡科夫,但是我们今天不做价值判断,我们讲的是往事。

70年代陈逸飞

我稍微说一下,上海美专出了什么人,就是陈逸飞,陈逸飞就是上海美专出来的,照今天的学历来说他是大专生不是大本,他在你们面前会低一个头,我不如你们的学历高,但是他是陈逸飞。

1986年 上海油雕室油画组画家在研讨作品 左二站立者为夏葆元

▲魏景山、陈逸飞合作作品《占领总统府》

而当时比陈逸飞更重要的两个画家是我小时候想起来就发抖的画家,一个是夏葆元一个是魏景山全都是上海美专出来的。

那我才刚刚14岁,我就开始学毛主席像,我最尊敬的是比我大七八岁的人,你们要回顾一下那个时候大专生有多厉害。

20世纪80年代初朱乃正袁运生陈丹青等人于中央美院

蔡亮是中央美院的才子,中央美院有四个才子一个是蔡亮,一个是朱乃正,一个是袁运生,还有一个是傅二石是傅抱石的儿子。

到了文革当中,艺术学院没有了,考试也没有了,招生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们很高兴,因为我们可以直接跨过学院拿到油画颜料开始画油画,就是画毛主席像,画工农兵,那么就是出现了一批所谓知青画家,知青画家当时最牛逼的也有几个名字,有一个你们听说过没有,叫沈家卫他是东北知青画家,我为什么要提这些,因为我们当年都跟你们一样,都是80后和90后。我现在才明白当时大人看我们的眼光有点像我现在看你们的眼光,就是其实非常幼稚,这么年轻。

这个很有意思,这是我们西化过程当中,它得落实到一个具体的事情上就像钢琴也好,交响乐也好,油画也好,永远会在那几十年的几代青年当中,会变成一个非常时髦的事情。

国内这批留苏的学生,马克西莫夫的学生还有各学院这些学生的学生,就是构成了一个我们的一个神话系统,一个卫星系的一个,使油画在中国变得反而越来越重要,越来越有神话感了。那么这一下子就到了文革后期。

文革后期太多事情发生了,首先留法第一代人真的进入老年,我刚才说了,这就是为什么吴冠中突然显得非常重要,因为他是我们眼界里能够看到最眼前的最后一个去巴黎留学的人。

1978级中央美院学生

自左向右:王忻、马路、季云飞、曹力、施本铭、夏小万、杨飞云、刘长顺、刘溢、朝戈

1977年到1978年所有学校恢复招生,这个现在已经变成改革开放历史的一个多次被纪念被重复的。因为今天变成各行各业重要人物的人都是1977年,1978年重新进入学校的人。杨飞云,徐冰都是1977年考上中央美院的第一届本科生,我是1978年。

等到中国国门开放,我们最早看到全欧美的从古希腊到印象派的画,我们是看日本印刷品,当时欧洲的原本进来还非常少。

等到我们80年代初见到这些讯息的时候,另一个现象进来就是我们看到现代艺术。

到了八五运动就不一样了,八五运动开始出现了绘画以外的艺术,就是用材料,用装置,用行为,不久开始用身体开始做艺术,那么这对我们长期形成的一个西洋画,尤其是油画这个概念第一次开始一个强烈的冲击,同时一个很大的一个出口。

那么同时发生的另外两件事情就是第三波留学开始了,这个里面当时去的最早的也是陈逸飞,非常早,美术界大家都在传这个消息,说陈逸飞走掉了他到美国去了,当时美国对我们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国度,不久我也去了,袁运生也去了,然后去的越来越多,然后我在美国就接待了几乎美院的所有老师和所有的同届的同学。第三波留学潮到现在还没有停止。

到了90年代,出现了一个微妙的但持续变化的时代,就是一方面油画因为当代艺术慢慢边缘化开始变成一元,然后旁边出现了别的元,当代艺术也好,现代水墨也好,什么什么也好,油画不再是大一统的一个我们不应该说画种就是这么一个群体,这么一个话语权在90年代的变化开始了。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意识到这种变化还是根据原有的一个对油画的神话的加强,成立了中国油画学会。法国,德国,意大利,美国,俄罗斯,没有一个协会叫油画学会,从来没有过。

到梁启超时代才出现了一系列这样的词,国医,国塑,国语,国画,国学,等等。

所以才要放给油画以区别于我们中国自己源远流长的一个所谓国画,其实国画这个词你跟董其昌讲他不懂什么叫国画。这是一个清末明初西化运动的,包括后来白话文的一个结果,就是我们在一个词语上接受了油画这件事情,以至于今天仍然在词语上凸显这样的一个画种。

水墨画在工具上、美学上、历史上都跟油画完全不一样,为了分清楚你是干哪一种的,所以有了油画这么一个说法。

第二个问题就是相比于欧洲以外学习油画的国家,一个是美国,还有就是俄罗斯,这两个国家学油画比中国早一百多年,虽然中国在那个时候也已经有油画了,刚才大家也看了 ,但是还不足以宣称我们有一个完整的一个油画教育体系。

所以匆忙的来回顾一下这一百年来油画在中国的情况,就是八个字:先天不良,后天失调。

因为我们先天不良,后天失调,我们反而有一个机会走我们自己的路,我参考美国早期18,19世纪的油画,参考俄罗斯早期18,19世纪的油画发现他们都有一个亦步亦趋的过程。

然后才慢慢找到自己本土的题材,本土的精神,比方说俄罗斯的巡回画派。中国因为民族意识,文化意识,从来就很强,所以有一句话大家听说过,现在不太提了,叫油画民族化,这句话在1949年以后非常强调变成了一个口号可是它的源起从民国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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