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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四十岁的老处男

发布时间：2020-07-28 18:19:06

特雷弗·里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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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杰瑞米（Jeremy）是在三四年前，当时他正在旁边和别人聊自己的学生生涯，我听到他用的是 “四年级”（fourth grade）这个词，而不是 “年级四”（grade four），便把他当作是美国人。于是我们开始聊天，并且成了朋友。他很聪明，也很时尚，但却一直独来独往。起初我认为这只是因为他很成熟独立，而且到了三十中旬快要奔四的时候，我们都会疏远那些午夜熟人和单位同事，寻找更加真诚牢靠的友情，能够一直延续到老年的朋友。

他是那种很少在深夜的社交场合现身的人。在温哥华参加大型聚会或者派对，只要过了午夜，身边的人基本都会嗨到不能自控，但杰瑞米似乎始终都能保持风度，甚至有点端过了头。他的言谈举止一直都很文雅，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矫情。最近在一个朋友的四十岁生日派对上，我发现他在聊天时比以往更多话，最后他和我倾诉了一个极其隐私的秘密：他已经四十岁了，但依然是个处男。

面对这个消息，我的反应并不是震惊，也不是可怜。我迅速切换到情感节目主持人模式，他也对我的的各种问题来者不拒。在我们的聊天中，杰瑞米的情绪交杂着虚无、悲伤以及自黑式的幽默，我很难体会他的心情，虽然我自己开苞也很晚（根据2016年一项杜蕾斯的调查报告，加拿大和美国的平均破处年龄是18岁）。我在他一半年纪的时候就开始有性经验了，我担心的是，他不只是两个20岁处男叠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过着非常抑郁的生活，孤僻、失落，在性和情感上都很有挫败感。

话虽如此，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我能感觉他在迈入四十岁之后已经准备开始全新的生活。现在的他能够以一个四十岁成年人的心态成熟对待性生活，而不是像我们刚开始接触性爱时那样多愁善感。不过，这个郁闷的问题依然在他的头顶盘旋，时常让杰瑞米陷入困扰。这也是对他的性格和信念的一大考验，但他依旧保持希望、热情主动、拒绝在没有性爱的日子里继续沉沦。

VICE：知道你的情况的人多不多？他们是什么反应？

杰瑞米：知道的人不多。我家里人可能有过怀疑，但他们从来没和我聊过这个问题。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好多年了。不过最近我带了一个在夜店认识的女人回家，因为我喝的有点醉，就把这事和她说了。但因为当时我们俩都喝醉了，我也不好说她的确切反应是什么。我只知道她有点惊讶，仅此而已。我好像一共只和四个人说过：那个女人，一个十多年的朋友，我的内分泌医生，以及你，当然还有所有读这篇文章的人。我的那个朋友是在几年前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他很担心，而且建议如果再过几年还没有破处的话，就去找个性治疗师。

有没有人出于友情或者同情提出给你破处？

没有，我身上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通过性服务来摆脱这个难题？现在的性服务有很多种类，从女友服务到传统快捷的上门服务都有，而且现在社会观念这么开放，性服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是个禁忌话题。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需要通过性服务来解决个人问题。我觉得该来的总会来。在我的脑子里，我天真地以为我肯定会遇上某个人，并且和她分享这种体验。我只希望第一次的时候，我是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或者更浪一点，是和在夜店认识的人在一起。好像这些人生经历说起来都特别容易，我也知道我的梦想在很多人身上都实现了，但唯独没有在我身上发生。

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没有性生活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事儿。可现在我已经40了，这俨然成了一个大问题。但是当我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时候，我还是不能选择性服务。我并不觉得性服务是一种禁忌，但我觉得这是一种 “逃脱捷径”。如果我选择了性服务，那就是在向曾经的梦想认输。在我的脑子里 —— 你会发现我好像经常会在自己的脑子里 —— 我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人，特别讨人嫌的人。我觉得如果考虑使用性服务，我会更讨人嫌。

但现在你愿意接受这种选择了？只是你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想说是的，现在我愿意接受这种选择，但我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始。

你最好奇的是什么？是性爱本身，还是随之而来的情感？

我觉得各个年龄层的处男都会对性爱很好奇。不过，作为一个40岁的老处男，我对性爱的执念确实会更重。我觉得我已经有足够的知识积累，知道真正的性爱和 A 片并不一样，也知道性爱没有想象中美好。因为我是个老龄处男，我怕我已经跟不上其他人了。因为我起步晚，我可能技不如人，满足不了对方。我怕成为一个笑话。不过，真正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随之产生的情感关系，特别是成年人的关系。作为一个从没交过女朋友的人，我还没体验过成人恋情中的起起伏伏。我最感兴趣的就是和一个女人产生性爱和情感上的亲密关系。

你是不是有种特殊的病情阻碍你的性成熟和性冲动？

我的这种病叫做先天性垂体功能减退。我一出生就有这种病，但直到四五岁才被确诊，因为我父母发现我长得比正常小孩慢。这种病影响到了所有的垂体激素，所以我很小就出现了生长激素缺乏症，我还有甲状腺和肾上腺方面的问题。因为我不能分泌这些荷尔蒙，所以我必须通过吃药来补充，因为我不能产生睾酮，所以我必须打睾酮针。这种病让我看起来格外年轻，我直到30岁中旬才开始刮胡子。它也影响了我的性欲。能刮胡子一直是我特别骄傲的一件事，我甚至还会庆祝我的“刮胡子纪念日”。而且我现在也很自豪终于有勃起了。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性冲动，但在接受性激素补充治疗后，我开始有性冲动了。

我猜你应该也会自慰吧，你是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开始自慰吗？

是的，我会自慰，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多大年纪开始的。如果你要我给出具体的时间，我觉得应该是20岁末30岁出头的时候。但是，我一直到30岁初，也就是我睾酮分泌增多的时候，我才能射精，即便能射，精液量也不多。

你离破处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把握机会？

我有过两次差点就成了。第一次是和一个比我大六七岁的女人，我们在网上认识了大概一年。当时我二十出头，她住在波特兰，但有一次周末来了温哥华。她是我这辈子亲密接触过的第一个女人。我没告诉她我是个处，但她知道我的病情，所以我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猜到我的处男身份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我离破处最近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睡了几晚，在最后一晚，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足够的信任，完全可以往前迈一步，但因为我的问题，当时我没有任何性欲，所以没有勃起。她走之后，我们联系越来越少，最后完全失去联系。

第二次是在我三十出头的时候，当时也是一个外地的女网友来温哥华。但这一次情况不一样，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化学反应。我感觉我们差别太大，她可能对我很有感觉，但我没有。所以还是老样子，在最后一晚，我们睡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我是处男这件事，至少我不记得说过，但我相信她知道，因为她明白像我这种情况，很难有性冲动。第二次的成功几率其实还没第一次大，但我们有很多爱抚动作。这次的结果也是一样，她走之后，我们聊得越来越少，最后完全失去联系。

我确实后悔和这两个女网友失联，也很后悔我们的关系以这种形式收场。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非常信任，也对我很有感情。我知道我本应该和她们更好地交流，在性爱方面我可能懂得不多，但我知道如何和她们进行更好的交流。你说到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错失良机。我觉得我错过了很多机会，我也经常为此而自责。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这么害羞，我会不会已经有一个对象了？如果我不这么严肃，我是不是早就有艳遇了？我后悔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的朋友。反正很多事情我都后悔，最后悔的就是一直活在自己的脑子里。

这两个女人都是你在网上认识的，这也许不是巧合。你在约会网站上是不是花了很多时间？你是不是觉得在网上比现实中更容易直面自己的问题？

我经常觉得自己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尤其是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在网恋这块也不是很成功，但我使用在线约会网站或者手机 app 已经十多年了，最早是从 OkCupid 开始的。在网上约会，我可以发挥大脑优势，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如何回复，如何搞笑。我不是那种很会随机应变的人，所以在约会网站或者手机应用上，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如何回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在网上有一定的匿名性，我觉得正是这种匿名性让我觉得更放松，也更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处男身份。

你的社交生活怎么样？从小到大你的朋友多不多？

我们家经常搬家，虽然我是在这里出生的，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家就搬去了美国，而且经常性搬家。在五六岁的时候，我就经常一个人在学校坐着。我记得第二次搬家之后，我就决定不交朋友了，因为我知道不久我们又得搬家，而且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他们。到我19岁的时候，我已经在全美国五个州甚至海外生活过。我一直到20岁末才开始像成年人一样结交朋友。

我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比别人迟缓，比如我很晚才学会在朋友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我是到最近几年才意识到，有一群朋友远比我想象得更重要。我不容易信任他人，更不容易向他人表露自己。我一直害怕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就不想再和我做朋友。现在我知道事情并非如此，我也在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朋友。我想做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我想通过倾听、加油打气去支持我的朋友。但我也知道，要想成为这样的朋友，我首先得相信自己。

当你在和朋友或者潜在恋人分享自己的秘密时，是否遭遇过负面的、或者过分的反应？还是说你的这些恐惧心理更多来自你自己的想象，而不是实际经历？

在我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时，我从来没有遭遇过任何负面或者过分的反应。我的倾诉对象要么显得很惊讶，要么表现的非常理解。只是我自己要花很长时间去信任一个人，然后才会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我一直有这种恐惧心理，哪怕是面对最好的朋友时也是一样，我害怕被他们排斥或者取笑。和大家一样，我也不喜欢成为笑柄，或者被人歧视。我只想活得像个正常人，而不是人们眼中的怪胎或者特例。虽然我从来没有遭遇过负面的或者过分的反应，我还是担心他们对我的想法会有所转变。我也不知道何谓无话不说，哪怕和朋友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对我来说，要向他人坦白真的很难，因为我总是担心朋友们再也不想和我在一起，或者和我说话。我清楚这是一种不合理的恐惧，这对我也有点帮助，我一直都在努力改变我自己。

你会不会担心自己的第一次会很糟糕？会不会担心做过之后会怎么样？人们常说每个人都会爱上第一个和自己做爱的人，但这样的感情通常都会以悲剧收场。你觉得以你的年纪和人生阅历，能不能帮助你避免这样的问题？

天呐，我知道第一次肯定会很逊。我知道人人都说第一次没有大家吹的那么好。我很容易对我喜欢的人过度感情投入，所以是的，我会担心爱上第一个和我做爱的人。但另一方面，因为我已经够成熟了，所以也许我可以避免这种情感投入。

性爱这个话题在文化中无处不在，你在听到这些话题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离自己很远？

绝对会。我会非常沮丧、抑郁，甚至可以说心碎，因为我没法体会这种感觉。我可能不像大部分比我年轻的人那样有经验，但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而且从性的角度讲，我也知道在身体上被某个人吸引是什么感觉。但是每次听到别人谈论约会，听到关于性和爱的歌曲，哪怕是读到相关的文字，都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你会不会觉得四十岁是个很棘手的年纪？会不会觉得相比于一年前，现在周围的人会对你更有偏见？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到我40岁，我应该已经有过好几任女朋友，而且应该已经结婚、或者结过婚了。这才是正常的，对不对？我觉得那些爱情喜剧和带爱情元素的电视剧把我毒害了，让我总是想当然地自己也会有和影视剧中相同的经历：一定会和某个女人一见钟情，遇见的一定都是美女，谈恋爱一定要分手。但生活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我会找到一个和我彼此相爱的人，并且甩掉处男的帽子。

现在我已经40岁了，我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个特例。但我在努力对我自己好一点。我知道因为我的先天性疾病，加上四处搬家，让我产生了自卑、缺乏信任、不善社交等等各种问题。但我相信我已经在慢慢摆脱这些困境。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能再对自己无力控制的局面反复自责。当然我也不是成天闷闷不乐，我有一份喜欢的工作，也和家人关系很好，也会和朋友在一起消磨时光。我只是会时不时地觉得因为我的处男身份和不善社交，我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 编辑：邢逸帆

// 翻译：陈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