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庵》【老老葛讲故事】(故事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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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庵》【老老葛讲故事】(故事有点长)

发布时间:2020-08-03 11:11:20

贵阳有一个叫亚九的苗民,姓辜。此人从小就力大无穷,而且善于格斗身体矫捷,打起架来总能躲过对手的攻击取得胜利,真不愧是苗家的后代。

可是他的母亲并不是苗民,而是江南一个有名的娼妓,姿色艳丽,通晓音律,举止很大方得体。 正巧有一个到贵州做官的人经过她的家乡,见到这个女子,很是喜欢,便将她买下一起到了贵州。这个官员的妻子妒忌之心很重,心眼狭窄,容不下这个女子, 就趁着官员外出,偷偷地将她许配给当地的一个苗民,随后生下一个儿子,这个人就是亚九。

亚九的长相不像父亲而像母亲,所以他长大以后,容貌俊美。在当地是可与历史上徐公比美的美男子。(城北徐公)

当时大理某官员,他有一个著名的戏班,看到亚九的美貌后便以钱财诱惑亚九的父亲,用重金将亚九买下。从此声容并妙的亚九便成了云南当地一个有名的戏子,每次开唱一定会吸引上万人前来观赏。座客争相赠送给他许多财物,其他戏子也都自愧不如。等亚九十七岁了,他不甘心以柔媚供人玩乐,便立自己的志向。

一天,亚九在乡里演出《泣鱼记》,扮演里面长相柔美的龙阳君,在戏里扮演楚王的演员尽情辱骂他,言辞粗俗,让亚九无法忍受,心里对此十分愤恨,起杀他的心思。

趁着夜里,亚九借着酒胆,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尖刀,愤恨地一刀过去杀死了他。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趁着他人未发觉,他一路逃到四川,后又转入陕西一带。

虽然亡命在外,但他并不后悔,常常对自己说:“我堂堂大夫用须眉男子的身体,去扮演巾帼女子的媚态,本就受人侮辱了,还要受他人故意轻薄欺凌,怎么受得了忍受!”丢掉了唱戏的职业,别人也不知道他原来是个戏子。随身携带的钱物用完后,亚九靠在集市上乞讨度日 。

一天, 一个道士看见他的凄惨之状, 叹息地说: “你快将大祸临头了,怎么还如此从容坦然?如果你能跟我走,或者还能逃过大难。 ” 亚九本就从来不信这一类话,而且对这些戴着道冠的道士没有好印象 ,认为他们如果遇上美貌如玉人,必定会想着要染指他人的身体才会罢休,所以他并没有把道士的话放在心里,神色自若地走了。

没过几天, 一群乞丐偷窥他的美色, 想用酒将他灌醉然后鸡奸他。亚九平时一直对他们的不怀好意存有戒心,知道他们的阴谋后,更觉得是奇耻大辱,勃然大怒,立即动手打死了其中二人,之后便乘着夜色逃走了。天亮后,其他乞丐看见死去的同伴和亚九的消失,吓得匆忙跑到官府告状。县令立即派人四处缉拿亚九。

亚九担心被抓,不敢在外行走,一直躲在深深的灌木丛中。饿了一天,加上跑很远的路,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晚上月亮升起,才硬撑着继续赶路。

忽然他看见上次同他说话的那个道士,径直朝他走来。亚九来不及躲避,又见识过道士有先知的本领,便跪在他面前,磕头求他救命。道士看清是谁后,只是笑道:“之前我已经给你提醒过来,可是你不信。今天大祸临头了又来求我, 我可没什么办法能帮你了。”亚九见状把头磕得更响,不断向道士叙说自己的有眼无珠。见亚九真是诚心,道士这才放缓口气说: “谁让我和你有缘呢,老夫就再帮你一同吧。 ” 便引着他一起迅速行走到一间土屋前,对他说:“ 里面食物都有,你自已烧着吃。等到你的头发长到尺把长时,我再来看你。你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否则我再也帮不了你了。”说完就走了,也不勉强亚九。

亚九看着眼前的土屋,想着道士的话,想保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能有一个地方来避难, 总比被抓捕杀头好。于是他俯身弯腰 , 毅然决然地进了土室。

这土屋里面很宽敞,大约有几间屋子的大小,果然不用猜,床榻都是用泥土筑成的,被褥什么都有。通过旁边的侧门,往里看,一袋袋堆积的米麦足够自己生存,亚九心里十分高兴。从此除了每天三餐,其他闲暇时间就在床上独坐,道士也不再来。亚九更加感到道士的话可信,只希望自己的头发快长。

一年多过去了,亚九的头发已经快有一尺长了, 他经常在土屋后面的水池中洗澡洗发。 又过了一年,头发已经从肩上披下来。亚九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生活。又过几个月,一天,道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道:“你这个样子去云游天下,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随即打开包袱,取出一件出家人穿的衲衣,让亚九穿上,又给他一个棕垫,让他跟着自己离开了土屋。

这一年亚九只有二十岁,经过在土屋天然的保养之后,容貌更加红润有光泽,姿色更加的出彩,加上长发的遮掩,非常像一个柔美的女子。所以他跟随道士走函谷关,在一些城市里化缘时,都被别人怀疑是道士带着的女子,人们私下纷纷议道士。

听到人们的议论后,道士也感到不安。所以当来到睢阳化缘时,道士要打发他走,说:“我虽然精于相面之术,懂一点算命术,但是也只是仅能知人命运,没有特异的本领去改变命运。以前我看见你气色晦暗,知道你将有大祸临头,出于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念头,才出手帮你。可是现在和你一起化缘,一路上让人怀疑,对我和你都很不方便。剩下的路你就自己去走吧 !”

亚九听后,流着眼泪不愿离去。道士又笑道: “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一辈子,我看你双眉之间有紫气,以后必会有奇遇。去吧!别把自己耽误了 !”随后他又拿出一千钱作路费交给亚九。 第二天早晨走出旅店后,道士为了表决心,用刀割袖与他诀别。亚九也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也就不再勉强,独自走了。

亚九由南向北行走,还没到达汝上这个地方,钱就已经用完了,他学道士的样子,坐在地上向行人乞讨。可是从早晨一直到太阳西下,没有人给他施舍一个钱,可是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都朝亚九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对他评头品足。亚九更加觉得不安,正想站起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忽然看见一个看上去像太监一样的老头,大约五十来岁,皮肤白皙,下巴没长一点胡须,正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经过他面时,朝他看了好几眼。亚九看这个人奇怪的眼神,因此走到他面前请求施舍。老头却只是用手向他招了招,微笑不语,大概意思好像是只要亚九愿意跟他走,他愿意施舍。亚九看后十分高兴,毅然决定随他而去。

两人出了县城朝东行走一里路,天色就已经昏暗下来。老头这时才问了他-些话,问他从哪里来。亚九听到眼前这个头发花白,脑后发丝低垂的老头苍老的声音,十分震惊。因为老头的声音更像是一个老婆子发出的,亚九彻底弄糊涂了,分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只好用编好的话来回答他。

又走了二里路来到老头的居处,更确切地说是一座寺庙前。透过月 光,仔细看,门额上题着 “白衣庵” 三字,亚九这才知道此处是尼姑的安身之处,亚九感到十分惊奇。老头让亚九和自己一起进去,只见中间的大堂上供着观音大士的塑像,里面大约有十余间房子。刚进门,只听老头立即大声喊道:“我又找来了一个活宝,可供受用几个漫漫长夜,你们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话音未落,从房间里走出来五个艳妩媚的女尼姑,个个满面春风,相互说笑。她们用手脱去老头的帽子,假装嗔怒地说:"你这个老不羞的,自己要去寻汉子,怎么却把骚腥抹在我们身上? " 亚九吃了惊,再看老头如葫芦一样的光头,新长出的头发还在微微发白。 原来她原先低的发丝,是套上去的假发。亚九此刻才明白自己走进了一个淫窝,心里却不怎么到害怕,反而大笑起来。

老尼姑又对大家说:“他还饿着肚子,,快点准备些饭拿上来吧。” 众尼姑答应一声,纷纷散去。老尼姑将亚九引人一间秘室,她自己已经换好衣服,然后与亚九相对而坐。一会儿,几个尼姑端着丰盛的酒肴摆上桌。亚九吃完饭,与众尼姑聚坐欢饮。他打量着这几个尼姑,虽然都很妖媚,但姿色都很平常,只有一个人长得貌美无比,让九很是倾慕。

他在心里盘算着:我自 己的精力有限,如果她们合起来轮番收拾自已,那我这条小命就会葬送在庵里的,怎么才可能活着回去? 我要想法先给她们来个下马威,这样以后她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策想好后,已往是深夜二更了,众尼姑都起身前来向他要求啪啪。亚九忍耐着,听凭处置 ,赤身裸体,一个接着一个应付。一整夜室内乌七八糟,荒淫无度,到了早晨才安静下来。

亚九自己疲惫不堪,这更加坚定了要依计行事的决心。第二天,老尼姑与大家商议,让亚九改穿女装,因为蓄着长发,不容易被人现,对外就谎称是刚来庵里要求剃度出家的女子。亚九听从了她们的安排。因他过去曾经男扮女装演过戏,稍微回想一下随即将女子的神态装得惟妙惟肖,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男人。众尼姑见状十分高兴,更加感到庆幸。到了晚上,大家又聚集一起淫乐纵欢。亚九预先在衣袖里藏了一根短木棒,在快就寝的时候他忽然大声说道:“说实话,我很不情愿和你们这群丑女人强行交欢,如果非要行将我留在这里,只有这个一人我能接受和我同床共眠,其他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去吧,服从我安排的,我会和你们略有接触。 谁不听从我的,我就是宁死不屈,而且还要将她痛打一顿!” 说完,赶走了其他人,只挽住那个长得艳美的尼姑。众人听后脸色顿变,充满醋意,老尼姑尤其不服气,与他争论不休。亚九抽木棒就向她的肩膀打去,老尼姑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众尼姑这才知他孔武有力,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再也没有人敢向前跨进一步。亚九又拿着木棒赶她们,要她们赶紧背着老尼姑离开,其他尼姑赶紧照办,没有一人胆敢继续留房内。

亚九长笑数声,关上门,与那个漂亮的尼姑共枕而眠,温柔旖旎,这才感觉到男女之事的乐趣。可是并躺床上的女尼姑忽然叹息道:“我与你恐怕很快大临头了! ” 亚九惊讶地问为什么,她说:“这个老太婆是一个妒忌心强、手段毒辣人,她的徒弟从来没有人敢违背她的命令,今天她当众被你打伤了,一定会迁怒于我。天亮以后,她就会向邻近的人们散布流言 ,诬蔑我背叛师傅,肆行淫乱,触犯门清规。她的施主又都很有势力,官府一定会袒护她。我最后一定会死于棍棒之下的!”亚九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说道: “这倒是我考我考虑不周了,我一个人对付这么多的淫妖,身体亏虚,实在有点吃不消。 “ 停了一会儿, 又道:“对了,这些尼姑违反戒规,破坏佛门规矩,杀死她们也应该不算犯罪。”

他立即从床上起来,巡视了一遍房间,恰好看见刚才用来削瓜的一把厨刀,便拿手里,拔开门栓走了出去。众女尼还没有料到他会做出如此暴行,不一会儿,屋内的漂亮女尼姑听见一阵娇啼呼救的声音,大惊失色,赶紧穿上衣服,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跨出门槛,只见亚九提着带血的刀走了回来,对她说:“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已经把她们全部杀掉了,看看谁还能去传播此事。”尼姑一听十分震惊。 亚九说:“正如你所预料,这群秃妖正聚集在一起,商议何谋害我,有一个已经准备去外面报信,打开了外面的大门。我先将她杀了,接着又冲到屋里,将她们杀得一个不留。果然大快人心!”尼姑听后非常恐惧,浑身颤抖,直冒冷汗,好久才讲得出话来。她对亚九说:“你怎么会如此凶暴,你的行为真让人心胆俱裂!明天如果事情暴露,怎么办?" 亚九笑道:“你跟我一起逃走,有什么可担心的!” 尼姑摇摇头说:“不行。我与你都这么惹眼,走在一起别人一定会怀疑的。”亚九笑道: “你这个人的智力,只能算是中等以下。上次见到老尼姑穿戴平常男人的衣服、帽子在人群里行走,都不被识破。你学她那样穿着那套衣服,而我仍旧是女子打扮,你我同行,假称我们是夫妻,又有谁能看出来呢? ” 尼姑顿时反应过来,也没有么办法了,只好照他说的去做。

她砸破竹箱,取出衣服,换下身上的衣服。转过来亚九就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美貌少年郎站在眼前,不禁为她鼓掌,只有头发颜色不太协调,亚九从自己头上剪下一些头发,做成男子的辫发,悬挂在她头上。接着亚九急忙把她原来的衣服烧毁,说: “不要让别人发觉秘密。 ”他自己本就不需要换衣改妆,草草打扮了一下, 把尼姑房间翻寻了一遍,将金钱衣物席一空,两人就准备启程上路了。

尼姑和亚九骑着庵中养着的驴, 各骑一头,又用一头装载随身物品。趁着天刚刚拂晓,一片寂静,无人知晓。

路上,女尼向亚九讲述了 自 己的身世:她是汝宁人,姓刘,从小父母就都去世了,被人送进入庵中,成年时才开始剃发。起初她也很憎恨庵里淫乱作恶,后来自己也没法独持清操,失身于一二人。她又说:“老尼姑欲望很强烈,由于年老色衰,吸引不了男人,所以她要我们这些年轻的千方百计缠住人到庵里。在满足她的欲望后,才能给其她人一点。那些第一次误入庵中的男子,都逃不了此事,所以之后便不再常到庵里来。时间长了,空虚的老尼姑又想出这个荒唐的主意,乔装打扮,夜里出去,引诱像你这样的流浪漂泊者来之后一定要弄死他,才算甘心。前后已经有九个死在庵里了,你是第十个。要不是你预先察知,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结局了。亚九听后笑道:“这样看来是被害的鬼魂借助我的手让那些尼姑命归黄泉,来发泄他们心头的怨恨,真是报应啊。

亚九与刘女商量,每天只吃一顿饭。傍晚在旅店住宿,亚九故意裝出女子羞态,先进房间,由刘女给他送饭进来,不让店堂伙计进房间一步。外人还在暗中笑他羞涩,却没有想到他这样做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耳目。第二天天没亮两人就整装上路。虽然长裙已经将脚遮蔽起来了,亚九仍然有所顾虑,便叮嘱刘女给他做一双女鞋。刘女用了两夜的功夫做好,他又用木头削出纤足的形用裹脚布包起,放入绣鞋内,缚在自己脚下,踏在上面,步履轻盈了不少, 走得很快。刘女问他怎么知道这个办法,亚九说这是他做戏子时学来的技巧 。刘女不禁惊奇不已。从此两人就不像以前那样羞涩躲避他人, 坦然行在大路上,不必再走小路。

他们所经过的城镇,都能听到追捕白衣庵杀人凶手一事,原来杀人之事已经传开,闹得沸沸扬扬了,还说是汝宁白衣庵中五个尼姑被杀,另外有一个尼姑与凶手偷了钱一起逃走了,现在勒令悬赏,全省通缉,限期捉拿归案。

有人看见亚九和刘女,也曾经产生过一些猜疑,无奈人们都被他俩倒置雌雄所迷惑,人们只到刘女乌发上拖着一条巾带,衣冠楚楚;亚九的则鬓发如蝉,眉清目秀,脚步盈迈着三寸金莲,像一般的大家闺秀一样。 所以大家也就不再怀疑。

从山东进入山西后,他们想要找一个安身之地。 刘女就提出一个提议:亚九做自己的丈夫,而自己仍旧蓄起头发,露出本来的面貌。亚九不同意,说:“我以前在陕西,曾经是杀过人逃出来的,到现在仍日天天受官兵通缉。这里与陕西相接壤,离得很近,我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更何况你的头发也不能一下子长好,这祥反而更会让人起疑心。不如我做妻子,你做丈夫,这样不会被发现了,你说这个方法行不行? ” 刘女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就不再改变原来的妆束,接受了亚九的办法。然后他们买了一间房子在绵山脚下住了下来。亚九不仅穿了耳孔, 而且还戴上耳环,每天像一个守在闺房的少妇。由于他柔媚的容貌,加上轻盈的体态,和唱戏人本身的袅娜风姿,学得有模有样。他的声音笑没有一处不像的,就连真正的女子都比不上他。而刘女带来的钱差多有一千两银子左右,出门就身穿轻裘,骑着骏马,回家就束起衣带,头戴高冠。加上她从小跟着师傅,在尼姑庵里见识过许多大族世家,她很擅长高谈阔论,所以即使长得弱不胜衣,但别人却认为她这是书生的模样。即使突然被大风吹落帽子露出她暗中已经蓄起顶上的头发和垂于眉际的毛发相连,看见的人也不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他们在山西住了几年后,家产逐渐富饶。刘女还生育了个儿子。为了隐藏身份,刘女在坐月子时向外面说自已卧病在房,其他时候还像平常一样进进出出。别人便以为孩子是他们的“母亲”亚九所生,而不知其实是他们的“父亲”刘女所生。由于山西人崇尚俭朴,所以亚九也从来不养婢女伺候。他家里仅有一两个佣人,没有什么事也不能随意走进内屋,夫妻俩的踪迹是非常神秘的。

因为抓不到亚九,贵阳、汝宁及陕地的捕快一直不能结案,浪费了很多的人力物力,很多捕快还都因此吃了官司毙了命。大概因此惹怒了上天,最后亚九终于难逃王法了。

就在丙子那一年,亚九稍微露出了形迹:亚九的两个儿子稍稍长大以后,非常调皮。常常在住宅门口玩闹,亚九对他们非常溺爱但却不能随时看着他们,便打算雇一个老婆子来照料小孩子,将平时的忌讳忘记了。

碰到村里有一个女人找雇主,亚九给了她十两银子将她雇下。刘女极力劝阻亚九,可是亚九听不进去,说保证不会有什么事的。夜里,他让老婆子睡在外间,自己亲自将一道道门关上,不让老婆子进来。老婆子对此感到十分奇怪,加上很重的好奇心,就越想弄个明白。

一天晚上,老婆子房外方便,正好看见中门未关,心里暗暗高兴,就像做贼似的走了进去,趁着屋里的亮光偷偷朝里窥看,看到夫妻俩正在啪啪,小孩子睡在旁边。当时正是天气闷热,两人都一丝不挂,赤身裸体,看后老婆子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怎么男女颠倒的呢?老婆子看到屋内的春光无限,一男一女清清楚楚,心里的疑惑也都全消了,急忙回到自已房间。

第二天,老婆子怕引起主人的怀疑,就故意推说自己身体有病,不能起床干活,亚九和刘女果然并没有怀疑老婆子。

老婆子后来微微漏出一点风声,听到的人都以为这太荒谬了,都不相信。村里有一个人听说了这桩奇事,和亲戚偶然聊天时说起了这件事。 有人对此大吃一惊,说道:“隐瞒身份, 这一定是个大盗居住在此地,如果不向官府告发, 将来大家一定也会遭受牵累的。 ” 里长听后觉得有道理,便向官府报告了这件事。

当时的山西介休县县令彭应奎是一个很精明的官员 , 觉得这里面一定隐藏着重大案情,便先将老婆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到衙门,问明了实情。第二天,又派衙役守候在村里,等到刘女出来,便将其捉获。派人检看她的颈部,果然没有喉结,又脱掉衣服,看见女性的乳房。彭公十分愤怒,威胁如不说出实情,便要用严刑拷打,刘女很害怕,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彭老爷听后,想到亚九一定力大过人,如果不设法蒙哄,恐怕难以将他抓住。 于是他下令衙役直接到亚九家,假称刘某触犯了县令的权威,县令一怒之下,将其投入牢中,一定要娘子去见一回,我们这当差的就当为你们疏通一下 。 还让他们的口气,好像是要索取贿赂。衙役们到亚九家,按彭老爷说的办法讲了一遍。亚九听说刘女出了事,惊慌不已,竟然自已走出门来,细问一下详情。衙役按照彭县令的吩咐,见亚九出来,预先将带着的一瓶油倒在地上 ,亚九不知这是计,快步行走时便一下子滑倒在地。旁边的衙役冲上前去将他抓住了,随手摸他的裤裆,满满一把,确实有东西。衙役都感到有趣惊讶,认为这真是一大奇事。亚九知道了来意想动武,可是两臂都已经负了伤,肘骨也已折断,无法施展本领。

被逮到官府 , 亚九心想反正事无证据,便连连喊冤。可是彭老爷并不理会,将他关进牢房,同时在各大路口张榜告示。不到一个月,三个地方的街役都来到介休县,各自出示公文缉拿亚九。彭老爷开始对亚几动刑,亚九不堪忍受严刑逼供,只好低头招供。

彭县令认为,依照法律,亚九本应该处以凌迟的极刑,但是那些被杀的尼姑都是自取其祸,所以特呈写公文说明,请上司减等判决,将亚九与刘女一起斩首正法。案子报送上级,官员们都很高兴,终于把嫌犯捉拿归案了,都松了一口气。彭县令也因其足智多谋,被全国的人广为赞誉。

亚九死后,他的两个儿子还在山西,官府出具文书,将他们解送回亚九老家,由亚九的母亲抚养。汝宁的白衣庵现在还存在,从这里经过的行人,常常指着庵堂 ,告诉人们要引以为戒 。

外史氏(作者自称)说:古代男女虽然有别, 然而头发式样都差不多,乱蓬蓬的,所以男子冒充女人,女子假装男人并不稀奇也并不困难。可是在今天就不能了。为什么呢?男女之间的区别,关键在于头上。脑后垂着辫发,一看就知是男人,脸颊贴着鬓发,一眼就能认出是女人,这样不是很清楚吗? 想不到道士品行败坏,暗中竟让凶手留起长发迷惑众人,而尼姑又无视法律,将美女的头都剃光。当地更存在让男女在铺着红地毯的欢歌宴乐场所混杂相处 ,开艳风的官吏。世上又有许多像瞎子一样的男子,在大白天也分辨不清僧人和俗人。就这让亚九的阴谋可以轻易得逞,两个人的乔装打扮多年未被识破。假如不是老天看不过去要惩洽他们,让他们露出马脚,才得以逮捕他们。追逐腥味的苍蝇,可以白死去,难道追逐麻雀的猛鹰,就该白白丧生吗? 诸位捕役又怎么不向天伸冤呢?亚九之所以能逞弄计谋, 一部分原因是他做戏子、演旦角积累下来的经验,可居住在土屋逃脱罪行时,无能的大理某官员和虚假败坏的道士的掩盖,不应该首先受到惩罚吗?

故事没有说明事情发生的时代背景,估计应该是清朝。其中没有神怪鬼仙,可以看作是一起轰动全社会的刑事案件。

从辜亚九的身世可知,他原本也是苦出身,父亲是当时被主流社会认定为尚未开化的野蛮民族的一个苗民,母亲是戏子。从他的家庭结构可知,他的成长过程中一定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第一次杀人,表面上看是演戏时受到了配角的污辱,实质上是对常期承受别人对他的变性待遇感到羞愧的总暴发。

流落到社会上后,为图生存,乞讨为生,受到一群变态尼姑的蒙骗进入了一个淫窟。他并不是出于正义而杀人,而是有选择地参与其中。如果按照正常人的办法,他完全应当想方设法报告官府,但是一则是自己有命案在身,不敢报官;二则是也有所图,所以他残忍地杀害了五个人,与他选中的刘氏一起亡命天涯。

刘氏同样也是苦出身,也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二人刚好一搭一档。当他们试图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由于负案在身,这种可能性已经没有了。于是演出了一场场匪夷所思的戏文后,终于落入法网,

故事中的道士何许人?没有说明。按作者说法,与那些没有本事破案的官员一样,也是应该负责任的人。

俗话说:乱世出妖孽。像辜亚九这样的先后杀死八个人的大案,像白衣庵里众淫尼谋害九条人命的大案,迟迟不能破案,这在一个正常的社会是决不应该发生的。故事中刘氏说:白衣庵中的老尼姑之所以能为所欲为,是因为“其檀越又皆大力者,官必左袒,命将毙于杖下矣。”有官府作靠山,自然就胆大妄为了。罪恶发生在民间,根子还在社会。

【原文】贵阳有熟苗,其名曰亚九,姓辜氏。勇力善斗,矫捷绝伦,俨然一苗也。乃其母则非苗,实为江左名娼,有宦于黔者,买以随任,家室妒不能容,乘官他出,赐配于苗。生一子,即亚九,故其貌不肖父而肖母。及长,色冠一方,美播遐迩。时大理某宦有名班,因谄其父以重金,罗而致之。亚九遂为优于滇,声容并妙,名擅梨园。每一讴,座客争为缠头,诸伶咸愧其不及。年十七,颇存壮志,不以柔媚自甘。一日演《泣鱼记》于乡,亚九扮龙阳君,大为假楚王所窘,不胜忿忿。至夜,乘其醉,手刃之,亡命入蜀,转折至秦。每言曰:“大丈夫以须眉之身为巾帼之态,既已辱人,况复受狂且轻薄耶?”因是不再业歌,人亦无知其优者。资用乏绝,乞食于市,有道者见而愀然曰:“子有大难临身,何犹坦率如此?能从予往,或可以逃。”亚九故弗信,又念黄冠者鳏处,倘遇如玉之姿,必将染指而后已,遂不答,夷然自行。居无何,群丐悦其色,醉以酒,将共嬲之。亚九素有戒心,因大怒,立毙二人,乘宵遁去。及明,余丐首诸官,捕捉甚急。亚九大惧,伏于榛莽中不敢行,枵腹终日,病不能兴。至夕月上,力疾而前,忽见向之道者,贸然而来。亚九不及避,因其前知,俯伏乞命。道者一目即笑曰:“忠言逆耳,反以见疑。今急而求我,无能为矣。”亚九益顿首。道者徐曰:“与若有良缘,诚难固却。”乃引与疾行,至一土窟,使入,曰:“此中食物皆备,可自制炊。俟发长尺余,当相见也。”言已,即自去,亦不强之。亚九自思,弗入亦死,苟得容身之所,幸免一时,固愈于束手待执耳,因俯躬而入。其中绝宽大,约可数楹,床榻俱以土筑成,衾褥亦具。旁有侧户,窥之,米麦堆积。乃大悦,日食以三,暇则默坐。道者亦不复来,亚九心益安,惟冀其发速长。年余,几盈尺,窟后故有池,因勤沐之。再阅一稔,发已披肩。又数月,道者始至,见之,笑曰:“以是云游天下,乃可无患。”即启袭出一衲衣,与之著,更付以棕垫,使从己出。是岁亚九仅二旬,而颐养之后,貌更润泽。随道者东出函关,募于城市,人见之,疑道者以女自随,纷纷私议,道者不安于心。行及睢阳,遣之曰:“予精于风鉴,仅能知人,非有其他异术也。前见子气色晦暗,知有祸临,遂以一念之仁,免子于厄。今以子为道侣,颇致惊疑,反将重为予累,子盍行。”亚九闻言,大骇,流涕不去。道者笑曰:“吾视子印堂紫气,当有奇逢。行矣,勿自误。”遂以千钱付之,使为资斧。晨出传舍,即判袂,亚九不能恋恋,亦自行。由南而北,将及汝上,而所赠为之一空,因效道者状,坐而行乞。自朝至于日昃,绝无一文相施者,而聚观之人,且多颐指而目语。亚九反大恐,将起而去之,忽见一叟蹒跚行步过其前,数数目之。亚九视其人,年约五旬,色白皙而颏下无寸髭,颇类宦竖,因前而求其施舍。叟微笑不言,惟以手相招,意使随行,如肯布施者。亚九大喜,毅然从之。出邑东行里许,天已昏暝,叟始与之语,诘所自来,音虽苍老,实近妪,然自肩而前,辫发斑白,又垂垂于后。亚九亦莫辨雌雄,姑以权词答之。又行二里,甫抵其居。则非宅第,实兰若。月下视之,榜曰“白衣庵”,乃优尼之所栖也。亚九愕然,叟即延之同入。中庑供大士象,侧屋亦有十余。甫入门,叟即大呼曰:“又得一活宝来,可消数十长夜,汝曹真坐而安享矣。”语未已,妖尼五六辈,皆自室中出。说笑生春,第以手脱叟之帽曰:“老不羞自行觅汉,反向人有德色耶?”亚九惊顾之,乃光头如瓠,嫩发微白,其先之垂者,系假借焉。心知为淫媾之区,殊亦不惧,反大笑。老尼又语众曰:“郎尚忍饥,可速具一餐来。”众皆噭应,纷然自去。老尼迓之入秘室,已易衣相对。坐有顷,酒肴罗列。亚九饭已,团聚欢饮。睨之,诸尼色皆平等,惟一人独艳绝,亚九为之首肯。因计精力无多,秃娼倘更番迭进,予身将葬于庵中,何能生返,度必临之以威,异日乃可以自立。计定,漏下已二鼓,诸尼皆起而求欢,亚九姑从之,裸衣征逐,往过来续。是夕狂淫无度,达旦始眠。亚九自觉惫甚,而决计倍亟。次日,老尼与众谋,以亚九有发,使更衣妆,诡称初来求度者。亚九亦听之,且夙曾习此,稍一回思,尽得其态,即使有人见之,亦不能料。诸尼因大悦,益相庆幸。至夕,又聚而宣淫,亚九已留意,预藏短梃,置之袖中。将寝,忽大言曰:“汝曹实类嫫母,而强思与予为欢,予诚不愿。必欲予留,惟若人差可共栖,余皆各归乃室,俟至旬日,略一波及。不用吾命,则挞之。”语竟,独挽艳者,麾众使退。众皆失色,大有醋意,而老尼尤不服,哓哓与争。亚九出梃一击,中其肩,仆地不能起,众始知其武勇,股栗莫敢前。亚九又持梃驱之,命负老尼亟去,竟无一人敢复留。亚九长笑数声,掩其扉,与艳者共枕,温柔旖旎,乐且未央。艳者忽叹曰:“妾与君祸不远矣。”亚九惊诘之,则曰:“此媪既妒且毒,其徒莫有违逆者。今既受君之创,必将甘心于予。平明即号召乡邻,诬妾背师行秽,有犯清规,其檀越又皆大力者,官必左袒,命将毙于杖下矣。”亚九恍然曰:“是予过也,然以一身当众淫妖,实有所不堪。”已而哂曰:“此尼有犯淫戒,诛之当无罪。”径起,周室巡视,有厨刀,适曾用以削瓜者,即仗之,拔关以出。艳者犹未料其肆暴也,俄闻娇啼号救,乃大惊,着衣而起。将出视,来逾门限,亚九早血刃而返,谓艳者曰:“除子之患,乃可以高枕无忧。”艳者骇然诘其故,亚九言:“如卿所料,群秃方聚而谋我。已有一尼启外户,似往驰报,予先刃之,次入室中,尽杀无遗。至此始快人心。”艳者闻言大怖,肌战汗淫,良久始能言。谓亚九曰:“君何凶暴至此?令人心胆俱落。明日事觉,将若何?”亚九笑曰:“与汝偕逋,夫复何虑?”艳者摇首曰:“不可也。妾与君行踪诡异,何能行?”亚九笑曰:“汝诚中智以下者。向见老尼以冠服行市上,人莫能识。今其具尚在,汝盍效之,予仍以女妆相随,矫称夫妇,又熟能辨之?”艳者顿悟,不得已而从其说,破笥出衣,尽更被服。亚九视之,固翩翩一美少年,因为之鼓掌。惟发色不类,亚九剪诸顶上,制而悬之,亟焚其旧者,曰:“勿使人窥见底里。”己故不烦改易,草草梳裹,即启行,席卷尼室所有一切金帛,尽携以去。其庵中故有蹇卫,艳者与亚九各乘其一,又以其一载辎重。比出庵门,天仅昧爽,人皆寂无知者。途次,艳者始自述:其身刘姓,父母皆汝人,幼失怙恃,遂入庵中,及笄,始披剃。初亦恶尼之淫秽,既而不能独清,遂亦失身,然所遇则止一二也。又言老尼性淫,因色衰,不克自致,故遣我辈固结人欢。然必餍足其欲,而后分甘。其初误入者,多不能返,因知戒,不恒来。老尼又为此谲智,乔扮暮出,遇有无籍如君辈,诱之入庵,务至死而后已。前后化者已九人,与君而十矣。非君知几,当亦不免。亚九因笑曰:“若然,则尼之死,亦鬼之假手于我以泄其愤也。”遂与刘谋,日止一食。薄暮,宿于途次,己故为羞态,先入室中,饮食皆刘自传送,佣保者概不令入。人因窃笑,而不意其为规避焉。未明即行,长裙蔽足,犹有所虑,乃命刘密制女舄,尽夜而成。己遂削木为寸趾,裹以膝裤,盛以莲钩,缚束于足下。踏之步履,竟能如飞,盖其为优时,熟习之长技也。刘故未见,不胜惊奇。由是坦然前进,且不由径而行。所过镇市,追捕亦甚汹汹,言汝宁白衣庵,杀死女尼甚众,内一尼窃资而逃,必与凶身偕遁,勒限悬格,通省缉拿。见亚九与刘,亦间有疑忌,无如雌雄倒置,女既衣冠济楚,乌发拖巾,男又蝉皒蛾眉,纤距宛若,遂无自究诘。由齐入晋,谋所攸居。刘因使亚九为婿,而己仍蓄发,返其故吾。亚九不欲曰:“予昔在陕,曾为不法,迄今捕者无虚日,密迩接壤,未可以面目示人。况若发亦难骤长,反启人疑,何如予妇而若夫,得以长此无患乎?”刘韪其言,遂不复易,卜居于绵山之下。亚九反穿其耳,加环填焉,日处闺中,绝类少妇。盖既柔媚其容,又复轻盈其态,以氍毹之袅娜,作绣阁之妖娆,不学而工,反若过之。其声容笑貌,无一而不神似。刘又携诸尼积蓄,不下千金,出则轻裘骏马,入则缓带峨冠。且幼时从师,遍历阀阅,谈笑夙所擅长,故虽弱不胜衣,人反目为书生本色。况已密留顶发,直接弁髦,纵令落帽风前,而有目者胥如无目矣。居晋数年,产业饶裕。刘已生二子,惟临蓐之月,托言卧疾,余则出入如常。人遂谓其母所生,而不知实父所诞也。晋人故习于俭,亚九亦从不蓄婢,家惟一二佣人,无事亦莫能入内,其踪迹可谓隐秘。乃贵阳汝宁及陕之捕役,因亚九不获,案莫能结,家属多瘐死于狱,因而天怒难回,王法莫逭。忽于丙子岁,微露其形。盖缘二子稍长,不时游戏于门,亚九不能随,又甚溺爱,遂顿忘忌讳,欲置一媪,使视其儿。适里中有售身者,以十金纳之,刘故亟谏不听也。夜则使媪寝于外,而自阖重扉,不复令入。媪故有心人,颇为疑讶。一夕,夜出便溺,瞥见中门失闭,乃窃喜,悄然径入。室中犹秉烛,因潜窥之,夫妇方豷沓交欢,儿宿于旁。时正溽暑初收,皆白身无寸缕。初亦不甚介意,及细视焉,不禁骇而欲笑。于是春光尽泄,男妇攸分,媪之惑因以顿解。趋出就室,深虑见疑,明日反托疾不起,亚九与刘果不猜忌。媪后微有漏言,闻者或以为诞。里某亦耳其异,偶向所亲述之,其人颇具远识,惊曰:“此大盗也。既居此地,不首将有害。”里甲颔之,果控诸官。时介休宰彭公讳应奎,明察吏也,知其事涉重情,乃先阴拘媪至,悉得其实。翌日,遣役守候于村,俟刘出,即执之来。视其喉无雄骨,褫衣验之,嫩乳双垂。公大怒,拟以严刑,刘惧,始罄吐其故。公念亚九必勇,非绐之当不可得,乃命役径诣其家,诡言曰:“刘某犯官前,导官怒,置之狱中,必得娘子一见。吾曹当为之疏通。”其意似索赂者。而亚九闻刘有事,大惊失措,竟自出,将细询之。役承官命,各携瓶油,见其来,预倾于地。亚九不及知,步疾而中蹶,众役遂直前擒之。戏探其裆,盈掬者实非无物,皆嘻惊以为奇。亚九欲用武,而两臂尽伤,肘骨亦折,竟不能复逞。逮至官,以事无证据,极口称冤。公乃下之狱,榜示通衢,不匝月而三捕皆至,各呈文牒,公始加刑严鞫。亚九不能支,遂伏罪。公以罪应寸磔,但死者俱以淫恶自致,详请减等论决,与刘俱弃市。狱达上宪,俱色喜,公因独膺卓异。亚九死,其子犹在晋,官为具牒,解送回乡,而亚九之母犹存焉。惟汝宁白衣庵,迄今如故,行人每指以为戒。外史氏曰:自古男女虽别,要皆蓬飞其首,以故冒为男而赝为女者,不一而足。今则不能矣。何则?雌雄之分实在于首也。发垂于后,望而知其为男;皅掩于前,见而识其为女,岂不明著哉?奈何道士无良,潜蓄凶人之发;尼师不法,全光美女之头。更有作俑之官,使混履舄于红皉:且多似瞽之夫,莫辨僧俗于白日;而亚九之诡谲得逞,刘尼之变幻难知矣。向非天夺其魄,纵集羶之蝇,可以徒死,岂逐雀之隼,皆宜无生,诸捕能无吁屈呼天耶?独是亚九之得行其智,实出于为旦之时穴处之际,故宦与道士,俱当首坐者也。

——《萤窗异草》之《白衣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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